后十九日复上宰相书[234]
二月十六日[235]，前乡贡进士韩愈[236]，谨再拜言相公下[237]：
向上书及所著文[238]，后待命凡十有九日，不得命。恐惧不敢逃遁，不知所为。乃复敢自纳于不测之诛[239]，以求毕其说，而请命于左右[240]。
愈闻之，蹈水火者之求免于人也[241]，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[242]，然后呼而望之也。将有介于其侧者[243]，虽其所憎怨，苟不至乎欲其死者，则将大其声，疾呼而望其仁之也[244]。彼介于其侧者，闻其声而见其事，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，然后往而全之也。虽有所憎怨，苟不至乎欲其死者，则将狂奔尽气，濡手足[245]，焦毛发，救之而不辞也。若是者何哉？其势诚急而其情诚可悲也。
愈之强学力行有年矣。愚不惟道之险夷[246]，行且不息，以蹈于穷饿之水火，其既危且亟矣[247]，大其声而疾呼矣，下其亦闻而见之矣。其将往而全之欤，抑将安而不救欤？有来言于下者曰，有观溺于水而爇于火者[248]，有可救之道而终莫之救也。下且以为仁人乎哉？不然，若愈者，亦君子之所宜动心者也。
或谓愈，子言则然矣，宰相则知子矣，如时不可何？愈窃谓之不知言者，诚其材能不足当吾贤相之举耳。若所谓时者，固在上位者之为耳，非天之所为也。前五六年时，宰相荐闻[249]，尚有自布衣蒙抽擢者[250]，与今岂异时哉？且今节度、观察使及防御、营田诸小使等[251]，尚得自举判官[252]，无间于已仕未仕者[253]，况在宰相，吾君所尊敬者，而曰不可乎？古之进人者，或取于盗[254]，或举于管库[255]。今布衣虽贱，犹足以方乎此[256]。情隘辞蹙[257]，不知所裁，亦惟少垂怜焉[258]。愈再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