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于襄阳书[287]
七月三日[288],将仕郎守国子四门博士韩愈[289],谨奉书尚书下[290]。
士之能享大名,显当世者,莫不有先达之士[291],负天下之望者,为之前焉[292]。士之能垂休光[293],照后世者,亦莫不有后进之士,负天下之望者,为之后焉[294]。莫为之前,虽美而不彰;莫为之后,虽盛而不传。是二人者,未始不相须也[295],然而千百载乃一相遇焉。岂上之人无可援[296]、下之人无可推欤[297]?何其相须之殷[298],而相遇之疏也?其故在下之人负其能不肯谄其上[299],上之人负其位不肯顾其下。故高材多戚戚之穷[300],盛位无赫赫之光[301]。是二人者之所为,皆过也。未尝干之[302],不可谓上无其人;未尝求之,不可谓下无其人。愈之诵此言久矣[303],未尝敢以闻于人[304]。
侧闻下抱不世之才[305],特立而独行[306],道方而事实,卷舒不随乎时[307],文武唯其所用,岂愈所谓其人哉?抑未闻后进之士[308],有遇知于左右[309],获礼于门下者[310],岂求之而未得邪?将志存乎立功,而事专乎报主,虽遇其人,未暇礼也?何其宜闻而久不闻也?
愈虽不材,其自处不敢后于恒人[311]。下将求之而未得欤,古人有言:“请自隗始[312]。”愈今者惟朝夕刍米仆赁之资是急[313],不过费下一朝之享而足也[314]。如曰:“吾志存乎立功,而事专乎报主,虽遇其人,未暇礼焉”,则非愈之所敢知也。世之龊龊者既不足以语之[315],磊落奇伟之人,又不能听焉,则信乎命之穷也[316]。谨献旧所为文一十八首[317],如赐览观,亦足知其志之所存。愈恐惧再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