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爱问:“先生以‘博文’为‘约礼 (1) ’功夫,深思之,未能得,略请开示。”
先生曰:“‘礼’字即是‘理’字。‘理’之发见可见者谓之‘文’,‘文’之隐微不可见者谓之‘理’,只是一物,‘约礼’只是要此心纯是一个天理。要此心纯是天理,须就理之发见处用功。如发见于事亲时,就在事亲上学存此天理;发见于事君时,就在事君上学存此天理;发见于处富贵贫贱时,就在处富贵贫贱上学存此天理;发见于处患难夷狄时,就在处患难夷狄上 (2) 学存此天理;至于作止语默,无处不然,随他发见处,即就那上面学个存天理。这便是‘博学之于文’,便是‘约礼’的功夫。‘博文’即是‘惟精’,‘约礼’即是‘惟一’ (3) 。”
【译文】
徐爱问:“先生说‘博文’为‘约礼’之功夫,我思虑再三,终不能解,请先生明示。”
先生说:“‘礼’即‘理’。‘理’显示可见的为‘文’,‘文’隐蔽不能见的为‘理’,原本是一物。‘约礼’仅要己心完全是一个天理。要内心只存天理,就需要在发现‘理’上用功。譬如,理在侍奉双亲时体现,就在侍奉双亲上学习存养天理;理在辅佐君王时体现,就在辅佐君王上学习存养天理;理在身处富贵贫贱时体现,就在富贵贫贱上学习存养天理;理在身处患难、陷入夷狄之邦时体现,就在身处患难、陷入夷狄之邦上学习存养天理;无论行止语默,时时如此,理显现在什么地方,就在那上面学一个存天理。这就是‘博学之于文’,就是‘约礼’的功夫。‘博文’就是‘惟精’,‘约礼’就是‘惟一’。”
(1) 博约,出自《论语·雍也》第二十五章:“君子博学于文,约之以礼。”
(2) 夷狄,出自《中庸》第十四章:“素富贵,行乎富贵;素贫贱,行乎贫贱;素夷狄,行乎夷狄;素患难,行乎患难。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。”
(3) 精一,见《书经·大禹谟》:“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;惟精惟一,允执厥中。”使心不杂以人为而得其正,即是精一之功。王守仁以为“惟精是惟一的工夫。”